“我认为会是我。”
“这么肯定?”
“百分之百!成为F1车手一直是我的梦想。能够加入迈凯轮车队对我来说已经成功了20%,但我一定要付出200%的努力来成为中国的第一个F1车手。当然,我自己也非常有信心成为中国的第一个F1车手。”
说出这段豪言壮语的正是程丛夫。
迈凯轮车队制作的程丛夫壁纸
2004年 上海
别人的舞台
F1的车轮刚刚轧过上海,像一阵旋风兜过整座城市,它的到来使上海国际赛车场成为了狂飙地带。近15万观众亲临现场观看了这场由世界20位顶尖车手共同奉上的盛大赛事。有人开始质疑,中国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本土车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德国车迷为舒马赫疯狂呐喊那般为属于我们的炎黄子孙助威?
就在人山人海的主看台下方,迈凯轮车队的维修间里,一位穿着黑色威斯迈凯轮T恤的中国车手在独自完成着他的工作,他用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密切关注着场上的一切。
他就是程丛夫。
程丛夫在2004英国雷诺方程式锦标赛开幕两轮比赛中
今年只有20岁的他已有10年车龄。10岁时,在父亲的带领下,程丛夫第一次接触到了卡丁车。1996年,12岁的他夺得了生平第一个冠军,在那一场比赛中,他是参赛选手里年纪最小的。在此后的7年时间里,程丛夫参加了中国雷诺方程式、亚洲方程式挑战赛以及英国福特方程式冬季系列赛,获得了多得连自己也数不清的冠军。去年6月,他与F1迈凯轮车队正式签约。
然而,程丛夫没有得到在上海赛道上展示自己车技的机会,毕竟每年只有屈指可数的20个人可以跻身比赛。而他,还不是一名F1车手。
由于程丛夫已经是迈凯轮车队的一员,他的任何采访活动都要经由迈凯轮车队的新闻官批准才可以进行,我的上海采访计划落空。值得庆幸的是,在之前程丛夫回到母校人大附中的时候,我已经与这位“中国最具实力进军F1的车手”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就是那次 我爱上了赛车
“男人是要干大事的。干咱中国前所未有的大事。”程丛夫10岁开始接触开卡丁车时,父亲就这样告诉儿子。那时,赛车运动在国内刚刚兴起,对于一心只想奔小康的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方程式赛车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跑一场十几万元就这么呼啦一下没了,谁敢去尝试?可当程迎国看到儿子在赛车方面表现出的天赋和热情时,他开始了作为父亲最重要的一项宏伟设计。
“六七岁时我父亲带我去玩过山车。按规定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能玩这种过于刺激的游戏的。可在我眼里,那种急速穿梭带来的刺激,那种高空起伏带来的挑战,都是我梦寐以求的。”说着说着,小名“毛蛋”的程丛夫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游乐场,他用手比划着一个个360度大回环和蛇形的急转弯,显得稚气未脱。“随后,我父亲做了一个决定:和游乐园签订保证书,让我试一试,责任自负。结果我在车体倒悬行驶的时候还跟人打招呼呢。不管是过山车还是摩托艇,我都有很大的兴趣。我父亲也发现我对速度极快的东西特别迷恋,于是他带我去顺义的一个卡丁车场玩了一次卡丁车,也就是那次,我爱上了赛车。”
“刚开始,卡丁车只是作为我的一个兴趣。但光是自己开车,我肯定没法在卡丁赛道大显身手,而且那时候大陆的水平跟港澳台比还是起步比较晚。我爸爸就在赛车圈子里打听,想为我聘培养过世界冠军的教练。他请过日本、荷兰和意大利的教练。其中一个荷兰人叫阿里,就是雷克南当年开卡丁车时的机械师。他一接触我就特别高兴,说可找到一个好材料了。我在他那里学的太多了。”父亲高薪聘请世界冠军的教练,成为程丛夫在中国、在亚洲卡丁车界所向披靡的重要保证。
程丛夫在迈凯轮车队英格兰总部参观
12岁那年 我受过伤 锁骨断了
玩赛车的人所吃的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雨雪对程氏父子来说就是外出训练的发令枪。
一天,北京下起了夹杂着冰碴儿的大雪。程迎国带着儿子“如约”和坏天气一起训练。程丛夫像往常一样进入自己的赛车,发动、加速,开出不到两分钟,突然在跑道的那头停住了。父亲纳闷地跑过去,车内的一幕让他震惊:儿子像一座冰雕一样坐在车里,浑身上下被厚厚的一层冰包裹着。程迎国试图帮儿子把头盔摘下来,可手刚轻轻地拍了一下,就见“噼里啪啦”的冰块裂开,掉了下来。程丛夫的双手也像粘在方向盘上一样,僵得不能动。父亲慢慢把儿子从车里扶了出来,“啪”的一声,儿子身上的冰掉了下来,他的手脚冻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12岁那年,程丛夫的锁骨在训练中断了。“就在一个转弯的时候,车轮突然打滑,我整个人从车上翻了下去,连滚了几个跟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醒来时,父亲很紧张地问我情况,我指着脖子下边说这里可能断了。当时的感觉就是疼,但我告诉父亲说我没事。接骨的时候,我父亲特别紧地攥着我的手,我的汗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但是没掉眼泪。嘿嘿。”说到这里时,程丛夫仍旧低头盯着手指,但是嘴角却漾起了微笑。
母亲打心眼里心疼儿子,忍不住说:“孩子,这项运动太危险了,咱还是不练了。”可对程丛夫来说,赛车运动已经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决不放弃。“发车的瞬间,‘轰’的一声,你会感到心都要跳出来了,那种高科技的运动带给你的享受是无法形容的。”
2003年12月,程丛夫应邀到英国首都伦敦参观
2003年5月11日 机会终于来了
从12岁拿到个人第一个赛车冠军到现在,程丛夫家里各种奖杯、奖牌已经堆成了小山。他包揽了所有在亚洲能拿走的冠军头衔,但是这些荣誉总是被程丛夫用很快的语速一带而过。“在亚洲比赛,我觉得挑战性不是很强,每次比赛每个单圈我都会比第二名快1秒或1秒5以上。”
就是这样明显的优势,吸引了F1三大车队之一的迈凯轮车队的注意。“2003年5月11日,当时我在英国念书,我接到了一个对我一生来说都具有转折意义的电话,是迈凯轮车队打来的。5月15日,他们在瑟鲁克斯顿赛道为我安排了试车。我放下电话就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父亲。他知道我一定能行,立即就用最快的速度从北京给我邮递了一套崭新的赛车服,光邮资就花了5000多元人民币。”程丛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他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倾,好像要宣布一件特别神秘特别重大的事情。“你知道吗,当初我去到英国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读书,我还想寻找参加赛车比赛的机会,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我就是想让世界知道中国也有像舒马赫一样的天才车手
试车当天,迈凯轮车队找到一辆有些部位已经带着锈迹的雷诺方程式赛车让程丛夫测试。显然,车队对这位年轻的中国小伙子还有满腹疑问。事实上,如果不是通过《中国体育报》记者的介绍,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让这位中国的年轻车手来此试车。
在上下各两节(每节长达50分钟)的测试过程中,程丛夫在3公里的赛道上以每圈平均1分09秒的成绩完成测试,每圈正负相差仅在0.2秒以内,这个成绩让所有的车队官员们震惊了。
很快,迈凯轮车队就与这位中国小伙子签约了。车队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通报给了国内的各大媒体,随即,“程丛夫加盟F1迈凯轮车队”的消息铺天盖地。好像是一夜之间,幸运的光环笼罩了当时还只有19岁的他,把他向F1的赛场又推进了一步。程丛夫也迅速成为了那段时间中曝光率最高的非职业运动员。
唯一一件可以让我满意的事就是成为F1车手
程丛夫在英国雷诺方程式赛场上征战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然而他在这个F1赛事竞争最激烈的国家里成绩并不像人们预期的那样理想。今年12轮比赛过后,程丛夫排在总共35名车手的第21位,最好成绩是第8轮的第8名,而去年他中途加盟雷诺方程式后所参加的九站比赛中一个积分也没拿到。
说到这里,程丛夫紧锁眉头,用脚点着地,“对于我目前来讲,唯一一件可以让我满意的事,就是成为F1车手。”
从很小的时候起,程丛夫就开始看中央台录播的一级方程式大奖赛,那时候,他就指着电视告诉爸爸,终有一天,他也要在F1的赛场上,亲自驾车打败迈克尔.舒马赫。也许那时候的话会被很多人认为是童言无忌,但是成为F1车手这个单纯而深沉的愿望,陪伴程丛夫走到了世界各个角落。“你知道,英超有孙继海,NBA有姚明,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中国第一个F1车手。”咬着嘴唇说出这些话的程丛夫这时把头转到窗子的方向……
“作为一个赛车手,你一定要学会在逆境中成长。当你有了自己的梦想和目标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都要习惯在逆境中前进。其实不光是赛车手,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当你度过这个困难时期,你就会觉得没有一件事会是很难的。就要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决心和信心。”说完这些,程丛夫心神仿佛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他双手交叉伸到胸前,然后又放回膝盖上。
程丛夫曾说过他最喜欢的歌曲是羽泉和黄征合唱的《奔跑》。这让我想到在《奔跑》的歌声中程丛夫征战赛场的画面:赛车压过缓冲区带起飞扬的砂石,一次次高举右臂迎接格子旗的瞬间,领奖台上高举奖杯时旁若无人的笑容……所有的这些填满了他整个青春。
采访的最后,我说程丛夫啊,我们来个约定吧,今年的F1上海站,我会从北京过去看,你也要用你常说的200%的努力来争取一个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机会,好不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我:“我特别希望能够在9月26日去到上海,代表自己的祖国征战!”
尽管今年的上海站上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看到这个年轻车手在发车线上,歪头冲我竖起大拇指,但是我知道他已经付出200%的努力了。这个20岁的北京男孩已经驶上了一条挂着F1指示牌的高速公路,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不停奔跑下去……